巴赫剧场《圣约翰受难曲》演后评
文:郑政恒
听巴赫剧场(Bach im Theater)《圣约翰受难曲》(St. John Passion,BWV245),演出由贾智纳(Wolfgang Katschner)指挥声蜚合唱节及声乐小组,还有柏林鲁特文艺复兴乐团,赵伯承和林俊浩负责概念兼联合导演,林俊浩及林薇薇联合编舞。
巴赫写了数首受难曲,现存的就只有《马太受难曲》(St. Matthew Passion,梵志登任内指挥香港管弦乐团演出了两次)和《约翰受难曲》。受难曲早在中世纪时已有,用素歌唱出,后来渐渐复杂化,不同人物的说话,由不同歌手来唱。十六世纪时基督新教开始兴起,马丁路德的朋友Johann Walter创作了德语受难曲的原型,十七世纪时Heinrich Schütz也有创作受难曲,但要到十八世纪的巴赫,受难曲的艺术表现力才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。在当代,Penderecki、Arvo Pärt、John Adams等重要作曲家也有新尝试。
巴赫剧场《圣约翰受难曲》,为观众带来一次比较独特的观赏体验,我选择「观众」一词而不是「听众」,因为这个演出多少是被视觉主导了。
首先我们要问《约翰受难曲》是一首怎样的作品呢?翻阅Markus Rathey的Bach's Major Vocal Works: Music, Drama, Liturgy(2016,Yale University Press)一书,他描述了《约翰受难曲》的崇拜仪式背景(Liturgical Contexts),在巴赫的时代,受难曲的演出前有唱圣诗环节,第一部分完毕之后有唱圣诗和讲道,之后才是受难曲第二部分,第二部分完毕之后有经文歌、祈祷、读经和唱圣诗。
对于现代人来说,《约翰受难曲》往往不是在教会崇拜的背景下聆听,而是在音乐厅,或者个人作音乐欣赏。这带来作品是音乐艺术体验,或个人的宗教反思。巴赫剧场《圣约翰受难曲》从教会处境及音乐厅处境,带到剧场处境。这又带来崭新的可能,打破了欣赏的习惯,任何新的尝试和实验,总是有利也有弊。我个人认为巴赫的音乐多少是边缘了,甚至被牺牲了,但如果演出本身,令我们对于巴赫的《约翰受难曲》有深一层的理解,这也未尝不好。

《聖約翰受難曲》現場照
(©Eric Hong@Moon 9,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提供)
音乐一开始时,我的感觉并不好受,音乐既快又乱,一片模糊,听得不太清楚,乐团坐在舞台较深的位置,声音传达明显不足够。巴赫剧场《圣约翰受难曲》在合唱团的安排上比较特别,三分之一的合唱团成员一共十二人,自立为一个小组,他们扮演了旁观者或陪审团的角色;而另外三分之二的合唱团约二十人,当然是大组,有时加入演出与演唱。
在大部分的《圣约翰受难曲》演出中,耶稣基督的角色通常由一位男低音演唱,但当晚的演出竟改由一位高男高音(Countertenor)演唱,我个人就不太习惯,但制作人的选取可能也有艺术的考虑,就是希望突出耶稣的身分和声音,而彼拉多就一如一般演出,由男低音演唱。男高音担任吃重的福音使者一角,且兼任彼得,他的角色相当关键,男高音既要唱又要演,尤其值得鼓掌示意。
巴赫剧场《圣约翰受难曲》当然是以巴赫的《约翰受难曲》为基本框架,刻划了福音书中耶稣基督的故事,从被出卖与逮捕到审判,然后是被钉十字架到埋葬。
当晚的演出运用了许多视觉元素,灯光、舞蹈、戏剧演出,样样不缺少,舞台上的空间用尽,甚至要占用观众席第一排。作为观众,一时间难免会感到审美疲劳,音乐又有时旁落为配乐,演出也相当戏剧化,务求将上述的福音故事,有感染力地表达出来,且尝试被当代人欣赏和了解。

《聖約翰受難曲》現場照
(©Eric Hong@Moon 9,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提供)
我个人欣赏巴赫剧场《圣约翰受难曲》,可以视之为一次创造性转化,尤其是香港的艺术创作者(赵伯承和林俊浩),尝试去与巴赫的经典作品对话,加入新的表演角度,令人耳目一新。但我比较不满足的是,当创作人尝试去创新的时候,一些原本很重要的东西,可能会随之而失色,柏林鲁特文艺复兴乐团的音乐演出,就是最大的输家。
除此之外,一些演出会追求Minimal(极简),这是艺术的选取,而巴赫剧场的演出,则是追求Maximal(极繁),将所有空间填充,用尽所有空间,跨越音乐、舞蹈、戏剧,不断表现,为观众提供大量的艺术刺激,这是否最好的选择呢?艺术媒介的共融结合,当然不是一蹴而就。
无论如何,我认同新的尝试,新的转化,以及平衡的智慧。